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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亲笔】迈卡威:从年度最佳新秀一落千丈我究竟遭遇了什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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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原文发表于5月2日,内容为前NBA球员迈卡威的亲笔,回顾了职业生涯的起落以及和焦虑抑郁抗争的经历)

那种感觉比生命还重要,那一年我们打进了最终四强,整个大学校园都被灯光点亮了。2013年的锡拉丘兹大学篮球队,我们成了名人。

当晚在锡拉丘兹的城堡球场上举办了一场盛大的派对,大家聚在一起,所有人都很兴奋。音乐声响彻云霄,可仍然盖不住大家的欢呼声和呐喊声。锡拉丘兹没有NBA球队,所以锡拉丘兹大学篮球队就意味着所有。我们那时候就像电影明星一样,在校园里人们会围着我们拍照。在城镇里,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人能认出你,并向你表达爱意。在这一切的基础上,我感到身边有太多正能量的东西引导着我前进,成为这一切之中的佼佼者是超现实的。那年是在锡拉丘兹大学的最后一年,之后我便宣布参加NBA选秀。

2013届NBA选秀大会。


6月27日,纽约。这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夜晚之一,我永远忘不了在小绿屋里和爸爸妈妈、爷爷奶奶以及所有人在一起的场景。那一刻的感觉很奇怪,周围的人都在说话、看电视,所有的声音都很吵,但当我的名字被叫到时,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。我脑子里的一切都安静了下来,感觉像是麻木地走完整个流程:穿过舞台、戴上帽子、和联盟总裁握手。那个画面永远铭刻在我的脑海里,就像我永远不会离开那个地方,闪光灯亮个不停,我在舞台上站在萧华身边,面带微笑。

2014年的最佳新秀,感觉就像是2K里的生涯模式,一切都被编排得天衣无缝。听着,我听过很多人说我拿最佳新秀是“矮子里面拔将军”,人们想怎么说都行,但这个联盟不会平白无故给任何人褒奖。当一切尘埃落定,年度最佳新秀这样的成就是有意义的。这是我职业生涯荣誉的一部分,不过对我个人而言,这也是一种额外的压力。

我对今天的自己很满意,对自己的父亲角色、丈夫角色、球员角色和队友角色都感到满意。我不再感受到那种压力,那种年度最佳新秀带来的压力。我现在可以坦然承认,曾经有一段时间我真的感受到了压力。这一切并不容易,从大学时期人们对我的喜爱,到拿下年度最佳新秀,到迈卡威可能成为下一个某某某或迈卡威是如此特别,再到……

迈卡威究竟怎么了?

为什么他的职业生涯会走到这一步?

从ESPN的分析师到球迷,他们都在嘲笑我,试图把我变成小丑。在很长一段时间里,关于我的名字都有一大堆负面评价,这些我都听到了。更糟糕的是,我真的都听进去了。时隔五年,我不再是选秀夜当晚那个天真无邪的孩子了。我开始变得焦虑和抑郁,以至于2019年离开火箭时,我达到了人生的最低谷。我所做的一切让我无法再直视镜子中的自己,我已经认不出眼前的自己,我失去了一切,我的未婚妻、孩子、工作……一切的一切


2015年76人把我交易到雄鹿之后,我非常难受。我真的很震惊,因为我曾参与过关于球队未来的高层对话,却从未涉及过我会被交易到雄鹿。我以为我能慢慢积累成长的经验,随着球队得到更出色的球员,我也会成为其中的一部分。而且,我当时身体非常疼痛,整整一年我都在忍受,直到最后才接受了肩部手术。在那之后,我因为“最佳新秀”的身份而急于复出,没有像我应该做的那样慢慢来,没有以最佳状态回归,导致我身体的其他部位也出现了问题。尽管如此,在我心中我已经拿到了新秀所能获得的最高奖项,我是球队未来计划的一部分。然而他们不再相信我了,很显然这是一门生意,于是我不得不在雄鹿开始了新的篇章。

起初,一切都很顺利。我们是一支全新的团队,没有任何隔阂。我们打进了季后赛,虽然只是一轮游,但你能感觉到我们有潜力,正在积累经验,下赛季能打得更出色。可是由于某些原因,事情并没有这样发展,第二年一切都变了。

我想上场好好投篮,想打出最好的防守,但很多时候我就是做不到。有几场比赛,我上场后防守很好,但进攻时却投不进球,还会在比赛中错失轻松上篮的机会。当时我的主教练,我感觉他一直盯着我,希望我能成为他那样的球员。老实说,那时候我和基德教练的想法并不一致,我不是他那样的球员,我觉得他是想把我逼成那样。听着,我并不想责怪任何人,我不认为指责有任何意义。我知道有些教练就是这样,试图用负面评价来激励你。但是对有些球员来说这并不是激励,对我来说是彻底剥夺了我的信心

刚开始的时候影响很小,但是我的脑海里已经会有一个声音告诉我,我必须时刻保持完美,相信很多人读到这里都会有同感。我觉得当我走上场后,我不能犯错,可是这种完美主义会让我感到崩溃。一旦我有了这种心态,失败就是注定的了。我开始不断地怀疑自己,不再相信自己在球场上的能力

假如今天是比赛日,一觉醒来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比赛,希望自己能有好的表现,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模拟整场比赛,从开局到结束。跳球、拿到球后推进、投篮出手、击掌、防守……我的脑子整天都在嗡嗡作响,就像有只苍蝇在我耳边嗡嗡叫一样,严重的时候我都吃不下饭。最糟糕的时候,我感到周围的一切都很恐怖,这可能是恐音症。那时候我一天会跑15趟厕所,就因为对打比赛太紧张了。一旦真正上场后,过了第一分钟,我就没事了。但是坐到板凳席上后,我的思绪又会回到那种紧张的状况。

就好像突然有什么东西控制了我,而我却不知道那是什么。


抑郁症是我的家族遗传病,在我一岁的时候,奶奶就自杀了,这是一个非常悲伤和疯狂的故事。那天晚上她本应该照顾我的,但出于一些原因我最终没有被送到奶奶家,当晚她服用药物过量自杀了。我那时还小,很长一段时间对此都没有感知,但在某些方面,这件事就像笼罩在我家上空的乌云。尤其是对我的父母来说,那更是一段痛苦的经历。不过在我的成长过程中,我并没有真正关注过类似的事情,我无法解决这些问题,也不清楚来龙去脉。我不知道什么是抑郁,不知道焦虑是什么,我总是一门心思扑在篮球上,其他事情对我来说都是浮云。

我来自波士顿城区外一个叫汉密尔顿的小镇,那里有很多树林,人们都骑着马。实际上,这个小镇很富裕,但这并不是我家族真正的故事。信不信由你,早在上世纪50年代,我的外公和别人打扑克牌赢下了盖房子的地皮。那块地位于郊区,我妈妈就是在那里长大的。我的生父住在内城,在剑桥。波士顿有些地方确实不错,但到了多尔切斯特和罗克斯伯里,基建就很糟糕了。我以前每个周末都会去我另一个奶奶家,和住在剑桥的堂兄弟们一起玩耍,我们经常在街上跑来跑去,到处打篮球。所以我一直都在城区里玩,但实际上我住在郊区。

我家的房子很不错,大概有4、5间卧室,只是里面几乎什么家具都没有。哈哈哈,家里的经济条件也不宽裕,我是吃热狗、麦当劳的麦香鸡堡和Ellio’s Pizza(冷冻披萨品牌)长大的。

我的继父是一名高中篮球教练兼教师,我的母亲也是一名高中篮球教练,所以我们没有那么多钱住在条件好的地方。我一直在考虑该如何上大学,家里没有足够的钱送我去上学,所以我继父常说,要么拿奖学金,要么去参军,而我并不想去新兵训练营,非常抵触去参军。于是我下定决心,一定要拿到篮球奖学金。

是继父教会了我篮球比赛的来龙去脉,他总是告诉我要坚持比赛,坚持到底。我的父母是真的很喜欢篮球,还记得继父和妈妈带我去参加康涅狄格大学女篮的训练,我亲眼看到戴安娜-陶乐西(3届WNBA总冠军)在训练前投了一个小时篮,至今这仍然是我一生中见过的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投篮训练,她的投篮命中率太荒谬了。继父还经常带我去看NBA夏季联赛,我很小的时候就看过肯扬-马丁的比赛,也看过迈克尔-比斯利打夏季联赛。那个年代,对于一位来自波士顿郊区的孩子来说,那些家伙就像巨人一样。

大概15岁的时候我就搬离了父母,去了另一个州的寄宿制学校。我不认为自己已经做好了百分之百的准备,但我就是如此渴望这个机会。如果我想更上一层楼,我知道我必须迈出这一步。

一言以蔽之,这就是参加选秀大会的代价。在你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要远离家人,只为了有机会获得大学的篮球奖学金。进入大学后,从麦当劳全美明星赛到在所有亲朋好友面前坐在板凳席上,感受第一次真正的逆境。你一生的努力,那些错过的派对、牺牲正常生活去参加AAU联赛的旅行,以及所有在健身房的努力,在被选中的那一刻都得到了回报。你必须紧紧抓住它,珍惜它,因为转瞬之间,NBA的一切可能就这样消失了。


我的一些伤病是意外造成的。我的腿被掩护夹住了,导致臀部受伤。我的一个肩膀也是这样。我的肩膀被撞了一下,它居然先脱臼然后又自己归位了,就一直这样遭遇奇奇怪怪的伤病。我运气很差,臀部伤势就是在雄鹿开始的,我不得不接受手术,赛季也就此结束。那年秋天,我被交易到了公牛,后来膝盖又得了慢性肌腱炎。再然后我就和黄蜂签约了,那段时间我过得很好,我遇到了克利福德教练,他对篮球有着不同的、更积极的理念。我打得很好,直到又一次肩部手术,最终还是没能回归球队。

2018年夏天,我被火箭收留了,这是我五年来效力的第五支球队。可是没过多久,我就看到球队离我越来越远。我被教练DNP,这就像是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,我再也看不到黑暗隧道尽头的曙光了。

我只想淹没那些痛苦情绪,忘掉一切,忘掉脑海里纷乱的思绪。我开始泡夜店,经常外出,我不再相信自己,同时还在与精神恶魔作斗争……我在球场外做了一些我不该做的事,这让我感觉很糟糕。我对自己的伤病感到沮丧,脑子里一直在想为什么我的表现没有达到我认为应该达到的水平,所有人都认为我应该达到的水平。我听到了比赛之外人们对我的批评声,我发现自己在努力达到从未设定的期望。我迷失了,到了这一步,我甚至都顾不上不辜负最佳新秀的荣誉,我只是不想被人看成一个低劣的篮球运动员。

在我最低谷的时候,人们发现我做了一些蠢事。这没有任何借口,出于对家人的尊重和爱,我不会说太多,但我要说的是我背叛了我最好的朋友。看到我给家人带来的伤害,我痛不欲生。接下来发生的一切,都是我罪有应得。我当时的未婚妻Tia带着我们六个月大的女儿离开了休斯顿。然后,就像命运的安排一样,第二周我就被交易并被裁掉了。

我的整个人生就像在我手中崩溃了一样。之后,我有两个月没有打球。我搬到了加州,住在民宿和酒店里,只为了离女儿近一点,但无法和她们住在一起让我崩溃。我陷入了深深的抑郁之中,Tia离开后,我甚至有五天没有离开过床。老实说,我很难回忆起那段时光。对我来说,那是一段黑暗的时光,我几乎在脑海中抹去了一切。我觉得世界都不属于我了,你明白我的意思吗?任何时候我出去散步,都会觉得自己是在漫无目的地走,就好像所有的人和事都与我擦肩而过,和我毫无关系。

然后我的焦虑症开始发作

有一天,我开车去Tia家,突然我开始呼吸急促。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感觉胸口好像压着45磅的重物,墙壁也在向我逼近。我把车停在路边,试图喘口气,然后重新上路。进屋后,我全身刺痛,出了一身冷汗。我告诉Tia发生了什么,她说:“我估计你是焦虑症发作了。”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,吓了我一跳。我真的很害怕,这会让我觉得自己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。后来又发生了几次,我才学会了如何识别焦虑症的发作,并摸索了减少焦虑的方法。如果你有过焦虑症,你就会知道我在说什么。

住在民宿那段时间,我没有工作,只是进行锻炼,努力做一个好父亲。这让我的生活变得更加简单,我再也不会分心。我终于不得不摘下眼罩,面对自己。每天我回到这间根本不属于我的房子,里面几乎没有我的东西,我就坐在那里,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。就是干坐在那里思考,我别无选择。在这种寂静中,我似乎得到了启发,就好像在最低谷的时候,一切都变得更加清晰。我意识到我有太多的问题,我不知道从哪里开始,我需要解决我的事业和家庭问题。但更重要的是,我需要想清楚自己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。我知道我需要变得更好,但我不知道从哪里开始。

在被火箭交易的几个月后,魔术给我打来了电话。


到了魔术,我又和克利福德教练聚到一起了,他是我效力黄蜂时期的教练。所以他了解我,知道我是什么样的球员。他是联盟里欣赏我的人之一,我和他的关系非常好。我打了10天,表现挺不错,于是我就又得到了一份10天短合同,我又打得很不错。然后我就被球队签下了,一直打到今年年底。我开始与球队、老板和总经理建立起关系,直到今天,我和他们的关系依然很好。这太疯狂了,就因为这一次机会,我终于摆脱了负面情绪的束缚。

我一拿到10天短合同,就开始通过球队接受治疗。我知道每位球员都可以接受治疗,球队不会追踪谁去看了心理医生之类的。我见到了球队的心理医生,我问他是否有时间可以和我谈谈,然后他又帮我联系了队外的一个专家。

我想,一开始他们听到我承受了这么多,会感到非常震惊,因为你从外在根本不可能看出来。每天我来到训练场,都会表现得很乐观、很开心,努力成为球队的正能量,因为这也是我对自己角色的部分看法。我不仅是球场上的老将,也是一个能在场上鼓舞士气、确保队员们努力比赛的人。我觉得这是我的责任,所以我尽力做到最好。然后我会去看球队心理医生,对他说:“嘿,我正在经历这些事情。”我们讨论过这个问题,我通过自己的经历了解到,你在球场上是怎样的一个人,和关起门来经历怎样地狱般的生活之间毫无关系。

当我回首往事时,我的心理状况就像一幅拼图,我必须把它一块一块拼起来,才能开启更美好的生活。当我开始在魔术接受治疗时,一切都逐渐变得光明起来。有一天,我也说不清楚是什么时候,我突然意识到,我对自己的状况很满意。我对自己的身份很满意,而且我已经接受了一个事实,那就是我可能再也回不到Tia身边了。我们已经建立了一套日常的生活方式,来履行我作为父亲的责任,尽管我没有和孩子生活在一起,但我感觉很好。我完全放下了完美主义,不在意完美的家庭和完美的职业生涯。我不再抗拒命运,而是让它指引我前进。事情永远不会完美,活在当下就足够了。

有趣的是,我一旦放下,所有情况就都变好了。我开始在魔术有更好的表现,我和Tia的关系也变好了,我们复合了,我们又有了一个孩子,我们结婚了。

实际上,在我脚踝受伤之前,我的表现非常非常好,我的心态也很好。尽管我去年离开了球队,但我依然保持着平静。我不再玩“如果”的游戏,对自己的职业生涯很坦然。我已经取得了很多成就,我的生活比我梦想中的还要精彩。我遇到了很多了不起的人,也能够回馈社会,这让我感到自豪。我感谢这一切,我没有任何遗憾,真的没有。

曾经有一段时间,我以为自己已经完了,好像我最好的时光已经过去。我想,天哪,离开NBA之后迈卡威的故事就结束了,结果并非如此。

我的视野越来越清晰,我开始看到更广阔的前景。我的篮球生涯是如此精彩,但这并不是故事的全部。当你了解了我所经历的一切,你就会开始欣赏画面中的所有细节。

我环顾四周,看着我的孩子们,看着我的妻子Tia,我意识到这才是整个故事的主线。我的幸福结局呢?我必须继续为之奋斗。如今,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真正感觉到最好的故事还在后面。

还有比这更好的结局吗?

原文:Michael Cater-Williams

编译:李太白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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